灰色天空 06
新年快乐！
第六章
游乐园该玩的项目都玩过以后，他们去了游戏厅，甚至网吧，Kongphop 对于每个地方都很新奇，这都是他不曾去过的地方。
“今天我们去哪？”Kongphop看到Arthit后，将手里的冻奶交到Arthit手上。似乎形成了惯例，谁早到了，就会买两杯饮料，一杯冰咖啡，一杯粉红冻奶。
今天Kongphop 接到Arthit 的短信，约在了他们之前一直呆的咖啡厅，他以为Arthit 又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带他去。
Arthit突然有股罪恶感，若不是老师提醒他们要好好复习，他都快忘了，还有一个月就到学期末了，考试要来了。
“还想着玩呢，心是不是收不回来了，今天我们看书。”Arthit不仅带来了要给Kongphop的习题集，还把自己的书也带来了，共同学习。
“呵呵呵……我的成绩很好的。”
“我知道你成绩好，但是快到学期末了，也不能花太多时间玩了，多学点知识总归是有用的。”
“学那么多有什么用？”Kongphop 已经学得太多了，都麻木了，他的生活已经被为了学而学支配着。
“我是为了以后找工作，你就不用了找了，但多学点，至少以后掌管公司的时候不会把公司弄破产。”
“我倒希望它破产。”
“可别，你们家族企业那么大，若是破产了，得多少人会失去工作，为了那些人，你也要好好学习呀。”Arthit 开着玩笑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我应该为了别人，为公司付出一切吗？”Kongphop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，怒气慢慢积攒，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。他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这个家族所束缚，他的使命好像就只有一个，把企业发展、壮大！他的父亲母亲也因为这所谓的使命离开了他，他不要背负这些，他想做的只是毁灭这个让他痛恨的枷锁。
Arthit 没想到Kongphop 对这话反应这么大，也从没见过这么愤怒的Kongphop 。
“对不起，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？”
“我的父亲为了达到爷爷对他的期望，拼命为公司付出，就为了签一个破合同，冒着暴雨去外府，结果遭遇了车祸。而仅仅因为担心所谓的慈母多败儿，我母亲从不被允许抚养我，后来她就直接 改嫁不要我了。”
Arthit听了呼吸一窒，他一直知道Kongphop没有父母，但不知道是这种原因，看着明显开始愤怒的Kongphop，Arthit一时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。
“这世上没人真的爱我的，所以我会好好学习的，但不是为了壮大企业，而是要亲自送它毁灭。”Kongphop原本的明亮已经被黑暗侵袭，黑沉沉的没有温度。
“你爷爷肯定也是爱你的，他，他……”Arthit干巴巴地说着，他没有见过那位爷爷，他不知道那位爷爷是否真的爱着Kongphop，所以自己说的话一点底气都没有，说到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。
“爱？他更爱的只是家族事业而已。知道吗，今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，家里却没有人准备给我过生日，而我的爷爷，却在准备我的十八岁生日！”
“哈？”
“十八岁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是最重要的时刻，代表着我们成年了。因为我们国家重视十八岁，所以老爷要借着我十八生日的由头大肆操办，可以趁机邀请很多商业人士，政府高官，可以在那一天宣布他为我挑选的身份地位都匹配的未婚妻，只有那一天，我出生的日期才最有价值。所以十七岁在他们眼里什么意义都没有，也没有人会想着为我过生日。”Kongphop自嘲地笑着，他就是这么可悲，生活在所有人都羡慕的家族里，享受的全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，受到的教育也是最好的，但他过得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快乐，所以他有权利反抗，有权利去破坏。
Kongphop已经被恨蒙蔽了眼睛，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，若是被恶魔支配了，那么他终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。Arthit感到阵阵发冷，不是因为此时的Kongphop太过可怕，而是因为心疼，Kongphop不该是这样的，他明明记得Kongphop笑起来很好看的。对于那个Kongphop口中的爷爷，Arthit想要怨恨他，Kongphop何罪之有，为什么他要从一出生就要承担这种不能承受之痛。
他宁可Kongphop是别人口中鄙视的富二代，不学无术也好，无所事事也罢，至少他们活在父母的溺爱之中，也不想Kongphop眼中满满的都是对这个社会，对世人的厌恶，这么好的人应该被所有人爱着才对。
一个人没了爱，当他完成自己的复仇之后就只会剩下自我毁灭。
Arthit已经没有继续学习的心情了，不仅震惊于Kongphop的身世，更是因为今天竟然还是他的生日。Arthit将所有的书本一股脑塞进背包里，拉起Kongphop的手臂。Kongphop一直沉浸在愤恨中，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和温度，微微抬头，顺着被拉着的手臂看向Arthit，眼睛里的黑暗慢慢退去，却仍没有焦点。
“人生没有那么灰暗，生活总会美好的，总有人会爱你的。”
“会有吗？”
“有！”Arthit坚定地看着Kongphop。
Kongphop想相信，却不敢信。
“若是你回去晚了，会不会被罚？”
Kongphop眼神闪烁了一下，“不会！”
“带你去个地方！”
看着被拉得紧紧的手，看着那个小心翼翼观察Pong视线的Arthit，趁着Pong不注意的时候带着他跑出了咖啡厅。Kongphop虽然不知道Arthit想带他去哪里，却觉得不论去哪里都是最值得去的地方。
看着Arthit像是躲避敌人般躲开了Pong的视线，Kongphop没有告诉Arthit，那个Pong算是自己人，这么偷偷么么的仿佛是要私奔。
“不想那个人一直跟着，生怕会把你拐跑似的。”Arthit小声地解释着，之前去游乐园，那人虽然没有跟一起，但也是一直守在游乐园外面，这一次，Arthit并不想他再跟着。
“那你要带我去哪里？”
“把你卖了。”Arthit笑眯眯地说道。
Kongphop心里隐隐有些预感，却不点破，他Kongphop还真不是想卖就能卖的，既然你说要卖，那就看看在你心里能值个几斤几两吧。
Kongphop抬头看着眼前的寺庙，怎么也没明白Arthit带他来这的目的。他知道泰国信奉佛教，他每年也会跟着老爷来寺庙祈福，但他们每次的主题都是希望家族企业蒸蒸日上，每次他也都会在心里默默祈祷，希望企业破产算了，结果却是他们家的企业一直运营的很好，原来那些神佛都是听不到他的愿望的，所以他不敬神佛。
但现在，他却和Arthit一起跪在庄严的佛像前，看着Arthit虔诚地叩首，由着Arthit拉着他一起给寺庙的僧人布施，接受僧人的祝福。
Kongphop不解，Arthit到底在做什么，“为什么带我来这。”
“我每年过生日，父母都会带我来寺庙祈福，做功德。所以我也希望你的生日也能得到佛祖的庇佑，今天没怎么准备，希望佛祖不会怪罪我，多多给你送点祝福。”
“你信佛祖会满足你的要求吗？”
“为什么不信，我又不贪心，佛祖肯定会满足我的。”
“他就从来没有实现过我的愿望。”
“那肯定是你要的太多，或者你的希望不那么美好。人要知足，才会常乐。你若是说希望你们家企业破产，这个肯定不能帮你实现啊，若是真的破产了，得有多少人会因此失业啊。但若是你许愿说想喝一杯粉红冻奶，就肯定能实现。”Arthit似乎猜得到Kongphop会许什么愿。
‘又是因为别人，所以佛祖都不庇佑我吗？’Kongphop抬头看着庄严的佛像，因为众生，所以佛祖舍弃了他这个个人，他果然还是被牺牲的那个吗？那他得到了什么，至今连一个真正爱他的人都没有。‘若在您眼中真是众生平等，您能给我的是什么？’
“所以今天Arthit老师是替我许愿的吗？”
“是啊，我希望你今天能开心！”
“就只有今天？”
“因为今天我会尽力让你开心。”Arthit笑眯眯地说道。
“以后的日子你就不管了？”
“都说了，人要知足。”Arthit教育Kongphop道，“走，去下一个地方。”
看着眼前的面包店，店面很小，里面的面包蛋糕也不是很精巧，Arthit却不在乎这些，进店后就跟里面的工作人员打起了招呼。Kongphop无法，只好跟着进去了。店里的工作人员看着都好小，有成年吗？不会是非法雇佣童工吧。
看着Kongphop盯着那几个年龄小的店员，Arthit解释道：“他们都是孤儿，这个店是一个好心人赞助给孤儿院的，让孩子们学点本领，另外这个店也能给孤儿院带来一点收入，帮助其他孩子。很多好心人都会来这买面包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这么多。”
“我每年的生日蛋糕都是在这里做的，即能帮助他们，又能让生日有意义。我妈说过，每个人的出生都是神的恩赐，感谢上天让我们出生在这个世界上，所以我们要懂得感恩。因此每年生日，妈妈都会带我做功德，做慈善，为自己祈福，也能给别人带来快乐。”
“神的恩赐？”
“是的，你也是神的恩赐，肯定有很多人感谢你的出生。”Arthit坚定地说道。
看着Arthit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面包和一个大大的蛋糕，“别愣着，快帮我拿一点。”
“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？”Kongphop还是上去帮忙拿了几个。
“谁说这些我们自己吃了。”
很快Kongphop就明白了，离那家面包店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孤儿院。
“你不是说那家面包店是这家孤儿院的吗，为什么还买了面包来这？”
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，分享才会带来更多快乐，而且，他们自己是舍不得吃的。”说着Arthit就推开了门，几个在院子里的孩子看见他就围了过来，“Arthit哥哥，Arthit哥哥”地叫着，证明Arthit经常来这。“院长妈妈在吗？”
“Arthit来了呀，这位是？”一位慈祥的阿姨走了出来。
“这是我朋友，带他来看看你们。”Arthit将买来的面包交给了院长妈妈。
“今天好像不是你生日呀！”院长看着很多包面包和那个大大的蛋糕。
“院长妈妈记得我的生日呀！”Arthit打趣道。
“我记性很好的。”院长可是很喜欢Arthit，这么好看又有爱心的小伙子，可不多见。
“今天是这位朋友的生日。他叫Kongphop！”Arthit把Kongphop拉了过来。
Kongphop没经历过这种场景，一群小萝卜头围着他打转，还不时地拉拉他，偶尔还会问些奇怪的问题。虽然有点不知怎么应付，但还是礼貌地对着院长双手合十行了礼。院长妈妈打量了Kongphop几眼，就知道这是个生活优越的大家少爷，但难得是没有一丁点的倨傲和目中无人，看得出来，他的家教很好，是个好孩子。
就这样，Kongphop的十七岁生日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过了。临走时，有几个孩子还舍不得他们，甚至有个大胆的女孩子跑去跟Kongphop说：“Kongphop哥哥，你真好看，我以后给你当新娘子可好！”惹来Arthit的嫉妒：“MINI，你上次才说要给我当新娘子，怎么现在这么快就变心了！”
小Mini纠结了，看看Kongphop又看看Arthit，都这么好看，放弃哪个也不舍得，“我能不能两个都要啊！”惹来大家的一阵欢笑，Kongphop也忍不住笑了出来，发自内心的笑了。
Kongphop和Arthit离开孤儿院的时候，天都快黑了，今天的生日体验，Kongphop从没想到是这样情景，忍不住问Arthit：“Arthit老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。”
“看着那些孩子们，你是什么感觉？”
“觉得他们很可怜。”那么小就被人抛弃了，住在那个小小的孤儿院里，穿的是别人捐赠的旧衣服，吃的是最廉价的东西，就连上学也没办法保证，有些孩子生了重病甚至没钱医治。
“是啊，他们很可怜，若是有好心人收养，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，没人收养，他们也不会放弃希望。虽然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进到了孤儿院，他们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，因为院长妈妈和许多好心人都很爱他们，尽可能的让他们过得好，让他们对将来抱着希望。”
Kongphop静静地听着。
“那些孩子们也是真心地喜欢着这个世界，也喜欢你。”
“喜欢我？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今天带去的东西吗？”
“孩子们是很敏感的，他们感受到你的善意，才会喜欢你，才不会因为几个面包就被你收买了。”Arthit翻了个白眼，这Kongphop不愧是资本家的家庭里教育出来的，什么都能想到利益。这个社会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利益来交换的，即使是交换，真心也得真心才能换。
“虽然你的父母也不在了，但至少你不用像这些孤儿一样忍饥挨饿，甚至，你接受的还是最好的教育，你能掌控的未来是他们每个人都无法想象的。所以，你比他们都幸运，你该重新认知你生活的环境，你的家人，或许你就会发现不一样的东西。”
Kongphop噗呲地一声笑了，Arthit还真的当老师当上瘾了，已经开始当他的人生导师了，可是怎么办呢，他的执念太深，没有人一直提点他，他是看不到隐藏起来的美好啊，若是真的有人愿意一直陪伴他，真心为他设想，他想他愿意重新选择人生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Arthit难得一次对别人说教，但那个学生好像不肯好好配合啊。
“Arthit老师真的是个单纯的人啊！”Kongphop感慨道。
“你是在笑话我吗？”Arthit怒。
“不，我是在夸你，还有谢谢你！”Kongphop双手合十像他行了一个礼，是真的在感谢他，因为Arthit，他过了一个不一样的生日，可是这个生日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，他的生活不会改变，直至他能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一天。
“不客气。”Arthit没想到Kongphop会如此郑重地跟他道谢，一时又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那，Arthit老师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？”
“哈？礼物？”
“是啊，今天我生日，生日礼物呢？”Kongphop 摊开手掌。
“不是，今天带你过生日，这么有意义的事不算礼物吗？”
“不算！”
“可是我没钱了。”Arthit苦着脸，之前在寺庙布施了很多香火钱，又买了那么多面包蛋糕，现在真的没钱买礼物了。
“你有的？”
“除了回去的路费，真没钱买礼物了。””为了印证自己的话，Arthit 把钱包翻出来给Kongphop 看。
Kongphop 并没有去看Arthit 的钱包里有多少钱，而是将手放在Arthit 的胸口，Arthit 被Kongphop 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，被别人摸在胸口上，或许是那手的温度太热了，心跳都不自觉的加速了。心脏的跳动太过激烈，让Arthit 感到淡淡的羞耻，仿佛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，身体往后退一步，脱离Kongphop 的手掌，然而Kongphop 却跟着进了一步，手掌仍然贴着他的胸口。
“我记得Arthit 老师没有谈过恋爱对吗？”
“关你什么事！”Arthit 的心跳越来越厉害，仿佛要跳出整个胸腔，看着那个罪魁祸“手”，Arthit 一把拉住它，想把它甩下去，这Kongphop 发什么疯呢！
可是没能甩开，他的手反而被Kongphop 抓在了手里。听说某些特殊人群会训练自己调节心跳，但显然Arthit 绝不可能属于这一类，所以他的心跳也绝不会骗他，他的心跳如此激烈，就证明Arthit对他的碰触有反应，且，Arthit 从没谈过恋爱，那么，“所以，我来收礼物！”说完，在Arthit 一脸好奇地注视下，吻上了他的唇。甜香浮动，稍纵即逝！
Arthit 现在的心跳没那么快了，或者说是静止了，连呼吸都停止了。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纯粹忘记呼吸憋的，通红一片，飒是好看。看着红透了的Arthit ，Kongphop 的心也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，悸动莫名，这一刻，Kongphop 感到一阵甜蜜的悸动，那是心悦某人的悸动。这一刻希望能再久一点，可惜没时间了。
“你的初吻我拿走了，这个礼物我很喜欢！”Kongphop 放开了Arthit 的手，远处巷子里的车子等了他好一会了，“还有，我今天很开心。”原来佛祖真的满足了Arthit 的愿望。愿望若是小一点，就真的会被满足吗？
若是我此刻许愿，愿这个人能一直陪伴我，会是一个奢侈的愿望吗？
